“我化身为满载希望的繁花一束,那是我身躯绽放的生命之花,那是我留在世间最珍贵的礼物……”90后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周丽娟在“重庆市2024年遗体器官捐献缅怀纪念活动”上饱含深情的朗诵,演绎了一段捐献者与受捐者之间跨越时空的对话。
这是结束,也是开始。如果生与死之间是一条河,那么周丽娟等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便是这条河上的摆渡人,她们把微弱的光亮收集起来,去照亮那些在黑暗中跋涉的人。
“他们用一种特别的方式为自己的人生谢幕。”周丽娟轻轻拂过纪念碑上的名字。遇到熟悉的名字时,她会短暂停留,那是她参与协调过的器官和遗体捐献者。
2010年,中国正式启动人体器官捐献试点工作,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这一职业随之产生。五年前,周丽娟成为一名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,也是重庆市近百名协调员之一。
在有的人看来,周丽娟在做一件“残忍”的工作。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,正是有了周丽娟和其他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的努力,他们才得以从死亡边缘获得新生,从黑暗走向光明。
周丽娟已经记不清多少次非工作时间,超长待机,起身奔赴手术室;更记不清,在参与协调捐献案例时,有多少心疼的泪水、苍白的安慰。
直到现在,她仍对经手的第一个捐献案例记忆犹新。“那是一个遇到意外的16岁男孩,是父母眼中听话、善良、乐于助人的孩子。”周丽娟回忆,当时孩子的母亲主动找到她,说想捐献儿子的器官,让他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。
“对于我来说,这意味着他并没有离开,只是到了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,开始了新的生活。”听到孩子母亲的这一番话,周丽娟的眼泪夺眶而出。最终,男孩捐献的器官挽救了5个人的生命,眼角膜让2个人重获光明。
“在器官捐献的路上,我们承载着每一份生命的礼物,寄托着每一个重生的希望。”周丽娟说,“在协调工作中,我们也会受到来自家属的误解、拒绝甚至谩骂。”她也曾沮丧:“但是,每当脑海里浮现出苦苦等待器官移植的患者,想到他们对生命充满渴望的眼神,我又有什么理由停止前行的脚步呢?”
67岁的米智慧是重庆第一批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。她个子娇小,梳着浓密的齐刘海,头发扎成马尾,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。她当了36年护士,退休后开启了新的事业——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工作,她曾经也对新身份不太习惯。
米智慧负责的第一例器官捐献者,名叫刘慧丽,是一位新学期刚刚报到的大学生,因突发疾病不幸辞世。她的父母从山东赶来重庆,妈妈拉着女儿的手哭喊:“你不是说还要陪你爸尝尝磁器口的麻花吗?”
同样身为母亲,米智慧感同身受。她一边流着泪陪伴伤心欲绝的母亲,为她讲解捐献事宜,一边协调医院的工作。捐献顺利完成,而米智慧却一直处于恍惚状态。“我当了36年护士,平时都是去救人,现在却是将孩子从父母身边‘夺’走,心理上过不了这个坎。”
后来,米智慧特意去了趟磁器口古镇,排队买了几袋热乎乎的麻花,给刘慧丽的父母寄过去。当得知女孩捐献出的肝脏、肾脏让3位病人重获新生,捐献的眼角膜让2人重见光明时,米智慧释然了。这个年轻的女孩以另外一种方式,永远留在了人间。
今年是米智慧成为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的第十三年,她经手了600多例器官捐献案例。对她而言,每天的工作不仅是“协调”的字面意思那么简单。
几年前协调的一例捐献案例让米智慧印象深刻。那是一个凌晨,在重庆某医院会议室内,刚刚说明来意的米智慧被患者的二十多位家属团团围住。病床上的患者在医学上已被宣布死亡,仅靠着呼吸机和药物维持器官功能。
家属们用疲惫、悲伤又满是怀疑的眼神盯着她,抛出一个个问题:“你们拿器官和遗体是不是真的去救人?”“既然捐献是无偿的,为什么使用器官的病人还需要花上几十万?”……米智慧耐心地一一解答,希望打消家属的顾虑。
“你劝我们捐,你自己会不会捐?”这是一个犀利的问题,现场短暂地安静了。米智慧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掏出器官捐献志愿登记卡:“上班第一天,我就办理了志愿捐献手续。”最终,患者的直系亲属同意捐献。
在过去的数十年间,中国人体器官捐献行业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。近年来,全社会对人体器官捐献的理解和认识也在不断深化,参与支持捐献工作的社会新风尚正在形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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